说话间忽然隔间有个男声连连暴咳,像是要把心肺咳出来一般,听起来病情相当不乐观,但是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,只是站起身来赔礼道:“没想到姑娘的夫君在,小僧唐突了,这就过去见过。”结果却被她拦下了,她吞吞吐吐地告诉我,这名男子昨天昏倒在田间,正好她经过,于是就把人给救了,当时我还纳闷,这做的本是善事,为何要吞吞吐吐,现在想来,更应该纳闷的是她明知所救之人是红柳村的村民,为何不去村中呼救,还把人给抬了回来……
后来我才想通,她既然独居山上,必然和村民不睦,但是又不能见死不救,于是……”
“不!”我打断了他,“不,如果是我的话,我会先考虑一个问题——一个独居山间的弱女子,是怎样把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救回自己家中的呢?”老和尚听罢之后一愣,顾左右而言他道:“当时,我没有发现这个问题。”
我满脸笑意地托腮望着他:“你当然不会发现这个问题,因为你已经对那个姑娘动心了!她,就是素黎吧,青皮金鳞巴蛇,只要她现出原形,就能轻易地将人拖回,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村民们见到红子墨的地头田间会有一条青蟒。”
“姑娘真是聪慧过人,但是我当时一心只想着找到青蟒,再从青蟒肚中挖出红子墨的尸骨,根本就没想到红子墨还活着。”
我笑道:“法师啊,你还真会避重就轻,承认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就这么难吗?她该不会就是你的情劫吧?”
“没错,她是我修行的最后一道坎,也是我始终没有跨过去的那道坎。
当她告诉我床榻上躺着的那个男人正是红子墨的时候,我执意要她将人送下山去,但是她却坚定地摇了摇头,说能治他的药只有这里有,将他送下山无非就是死路一条,既然要做好事,我当然也是支持她的,于是就在山上一直陪伴照料她,只是不巧……”
“还不承认你喜欢她,明明第二天天亮就可以离开的,非要留下来,还美其名曰‘照顾她’,真是有意思,后来呢,你说的不巧指的是?”
“那晚我口渴难耐,夜起寻水,在黑灯瞎火间摸摸索索,找遍了所有器皿都没有找到,忽然在一个木箱中找到了一罐酒,打开盖子的一霎,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,其间还夹杂着些许药味,我也顾不得许多,将坛中之酒一饮而尽,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。
谁知天还未亮,我就在红子墨的咳嗽声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,看到素黎已经披着外衣赶忙过来照料,甚是体贴地用手不停给他顺气,结果我仔细看红子墨的脸色时,发现与平日有异,之前咳嗽脸都是涨红,这次不同,脸色竟如死人般惨白,素黎也吓到了,赶紧唤我过去帮她稳住红子墨,她回身拿药。
不巧就不巧在这药上,我看她十分焦急地打开我昨晚开过的那个木箱,从中取出我昨晚饮尽的那坛酒,本想急忙奔回来,可是她发现了坛子的重量不对,掀开盖子一看,里面没有一滴酒,她愣愣地看着我,将怀中的酒坛倒置过来,结果从里面掉出了一些什么蛇皮、蛇胆一类的东西,我竟然无言以对。
她怒目而视,在此之前我从未见她生过气,她愤然道:“修缘,这可是救人性命的药酒,不要告诉我被你尽数喝下了!”我无奈地点了点头。”
我拍手大笑:“哈哈哈哈……你这老和尚好有意思,没想到一万年前你还干过如此糗事,那姑娘当时肯定要气死了罢。”
“不,要气死的是我……”
我为了控制住自己不去笑,往嘴里塞满了茶饼,继续听老和尚讲故事:“当时红子墨病情危急,已经开始咳血了,素黎看着空空的药酒坛子,知道责怪我也没有用,于是她狠了狠心,要请我出去,说自己给红子墨医治,可是,可是我……”
“可是你怎么能教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吗?既然你害羞,我就替你说了吧。”
“当时虽然没有想这么多,但是心中真的是极不情愿,虽然她最后歇斯底里地对我大吼,我依然没有乖乖听她的话。但是红子墨已然扛不住了,眼看面上再无半点血色,咳出来的血也渐成黑红,素黎无奈,只得……”
“只得现出原形?”
“又被你猜到了!年轻人不要太伶俐,否则不讨长辈喜欢。”
“哎呦,法师,说得跟我想让您喜欢似的,不过看您这样貌,年轻的时候估计也差不到哪去,只不过……”我忽然意识到这不是重点,转而道,“她真的现出原形了?只是为了救人,所以在你面前现出原形了!”
他看着回廊尽头飘飘洒洒、无休无止的绵绵细雨:“没错,她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,不惜在我面前现出原形——青皮巴蛇!”
忽然我看见窗子外面人影晃动,急忙离席冲了出去,这次我可要抓住真真切切的所谓幻象,于是我像一支离弦的箭,却在将要闯出门的一瞬间被人拦了下来,身前横了只青衫袖,原来是花拂回来了。
“姐姐这么着急走?看见我回来应该高兴啊!”
“废话少说,快将伞拿过来!”我漫不经心地伸手向他,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回我的话,只将伞放入我的手中,便走开了。
我握着手中的油纸伞,上面没有一点水渍,看着外面依旧滂沱的大雨,我不禁想到:这小子到底在门外偷听了多长时间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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