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是……可是当初六姑娘也不过是一个稚儿，哪儿有什么能力呢？”银花勉强的笑了笑，心中开始明白了莫烟云拉她说话的意义了，“六姑娘当初能有那个心就已经很好了，她便是再神童，也不会……”
她并没有把话说完，因为她知道莫烟云能够明白。
她银花的确是一个胆子小又惜命的人，所以才能够在这府中活了许久，更是能在那般尔虞我诈派系林立的大厨房里存活，还能在其中不让所有人注意和厌恶。
这般的性子对她而言，是十分能够保命的。她并非是愚蠢，实际上，她很聪明。
正是因为聪明，所以她才在莫烟云这次开口的时候，猜到了莫烟云的用意。
这一次莫青君接管的便是大厨房，若是有人在大厨房内部捣乱，那末哪怕六姑娘再如何聪慧，可毕竟缺乏经验。除非老祖宗时时刻刻的盯着她教导她，不然总有出事的一天。
而等她接管大厨房出了事，便是在众人面前丢了丑。
身为莫府的嫡女，她不至于会嫁不出去，可是不擅管家的名声却必然会传出去。这般高门大户的女子，最重要的本事从来都不是女红或别的，而是管家。
所谓娶妻娶贤，指的便是女子有能管得住家宅后院的本事。
至于莫烟云有这般心思倒也正常，毕竟莫青君如果这次出丑，只是让莫青君自己出丑罢了，于莫府没什么影响，更不会对她自己有什么影响。恰恰相反，若是她在莫青君出丑的时候做的哪怕出彩那么一点点，她就能够从中获利了。
听到银花的话，莫烟云微微的笑了起来。她知道银花的意思，可正是如此，她才更有信心能说服银花。
“六妹妹的确当初未必是抱着坏心，可是你该知道，老祖宗一直都是站在她背后的罢？”她说的每一个字，都让银花觉得有些惊心动魄，“如果我说，这些事情虽都不是老祖宗主持，可老祖宗却一直心知肚明，却袖手旁观呢？”
一听到这句话，银花便心中一紧，忍不住看了看周围。
莫烟云带她站着的地方虽然离大厨房很近，可是很显然的，这附近竟是一个没什么人会来的地方。而银花的担心显然也是多余的，刚刚的那些话，若是身周有人，莫烟云又怎么会说出口？
她十分不信，可是心底却有个声音呼唤她让她听完莫烟云的理由。
那是一份好奇心，无论如何都难以控制住的好奇，以及对于莫老祖宗的盲目信心而带来的怀疑。在莫府许多人的心中，老祖宗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代表，而这正是由于老祖宗之前所做的事情带来的感受。正是因为这样的感受，他们很难想像老祖宗有什么掌控不住的事情。
当初橙歌和王姨娘的事情发生之后，府中许多人对于老妇人的观感有些被推翻，在他们眼中无所不能为莫府遮风挡雨的老祖宗，也有掌控不住事态发展的一天，这对于他们是十分难以接受的。只是当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之后，他们反倒是觉得老祖宗愈发真实了。
以前只觉得老祖宗高高在上，犹如雾里看花，如今有了缺憾，却多了人味。
而在银花的心中，自然也是这般认为的，所以对于莫烟云所说的话，她面上虽是不信，可是心中却有了潜藏着了一份相信。
她犹豫了一会儿，依然对着莫烟云摇了摇头。
“三姑娘，这种话不是奴婢能说的，可是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……”
“你愿意一辈子躲闪委屈的活着，可我不愿”莫烟云打断了她的话，“什么是大逆不道？眼睁睁的看着娘亲或是妹妹死去，却无能为力，对于真相也因为胆怯而不追究，这就是你所谓的孝道和亲情了吗？”
她呼出一口气，眼眶渐渐的红了起来，“你看着橙歌的时候，难道就不能理解我看到姨娘那……的时候，那种无能为力的感受么？”
说起这个，银花便无话可说了。对于莫烟云，她也是颇为同情的，所以她也只是叹了一口气，没有反驳莫烟云一时情急之下所说的那些话。虽说那些话若是被人听见，只怕是后果堪忧的。
莫烟云吸了一口气，继续说道：“我说这个也不是让你做什么，只是老祖宗如今已经病重了，可毕竟当初并没有。难道你希望大厨房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掌控？更何况当初若是她对老祖宗说上一句，以老祖宗对她的宠爱，难道不会立刻把橙歌给放出来么？她一直拖着，直到橙歌死的那般惨烈，而你母亲也因此神志不清，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愤？”
到这个时候，她已经直呼莫青君，没有继续称呼六妹妹了。盖是因为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已经撕破了脸，实在没有遮掩下去的必要了。
她扬了扬眉，“我承认我有私心，我也没有遮掩的必要，你这般聪明的人早该清楚。你原来既然是姨娘的人，若是你不愿意，我也不会为难你。我之所以在大厨房那么多人里头看重了你，你也该明白我的意思，大厨房里头真正管事的人可并非是你。”
莫烟云之所以在银花这儿如此不遮掩，是因为知晓银花的性情，对症下药才这么说的。
不然以莫烟云素来的脾气，只喜欢弯弯绕绕的旁敲侧击，又如何会喜欢这般直来直去的？
既然银花当初能投奔王姨娘，就说明银花并非是一个为了骨气抛弃一切的人，更证明着这个丫鬟骨子里是有野心的。而这么一个丫鬟在橙歌死去之后，一直没有被人发现异常，更是在派系林立、关系和利益都错综复杂的大厨房里能立足，甚至与各人的关系都十分好，就更是证明这个丫鬟的能力和心计。
她这般对银花掏心掏肺的把心情剖给她看，再加上银花对于橙歌的愧疚，莫烟云就不信这个丫鬟落不到她的手掌心里
实际上，莫烟云的算计是十分准确的。
银花虽然是在大厨房里做事，可是她一直以来希望的，是在府里哪个主子身边做出谋划策的那一个。
她素来聪明，也自恃聪明，当初投奔王姨娘的时候便是抱了一份能上位的心思。只是王姨娘那人颇为多疑，身边的心腹更是有许多，轮也轮不上她。而如今莫烟云平日的表现她早已看在眼里，现在更是十分直白的同她表示邀请，证明了她身边没有什么心腹，需要一个站在她身边的丫鬟。
对于这么一个机会，银花动心了。
她向来都觉得，自己比起许多姑娘身边的大丫鬟要好的多，可是偏偏就缺乏那么一个机会。虽然从来都没有人看出她的野心，而她自己也从未这么说过。
可是莫烟云看出来了，而且此时站在了她的面前，对她伸出了橄榄枝。
银花强自压下心中的激动，面上十分平静，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意思来。可正是这份平静，让莫烟云的嘴角微微勾起，明白自己已经成功了。
“三姑娘既然知道奴婢在大厨房并没有什么实权，又何必来拉拢奴婢呢？”
莫烟云递给她一包东西，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，再直起身的时候，她面上已经是十分胸有成竹的笑容了，“日后进京的时候，我身边的丫鬟会有一个嫁出去的，到时候我去求老祖宗把你要过来。你如今替我把这件事情做好了，咱们便是自己人，我自是不会亏待你的。”
“不，姑娘，你无需这么做。既然姑娘需要奴婢替您做事，那么奴婢隐藏在大厨房里头，不在姑娘身边要好得多。”
她如今已经改口，从“三姑娘”变成了“姑娘”，更是已经站在了莫烟云的立场说话。
莫烟云并非不知道这一点，只是需要那般表态罢了，所以银花很聪明的退了一步，而莫烟云也是知晓银花会推拒这个提议。所以她笑了一笑，并没有继续强求，只是掏出了两锭银子给了银花。
“如今你在大厨房里，要打点上下替我做事，要钱的地方太多，这个你就莫要同我客气了。”
她虽是主子，可是如今却是她在求着银花，更何况，如今她能吸引到银花的除了身边唯一心腹这个身份之外，也就只能用银子来笼络住她了。
听到莫烟云这么说，银花原本推出去的时候收了回来，对着莫烟云点了点头。
“如此奴婢便多谢姑娘了”
虽然银花收下银子便代表着她们站在了同一条船上，虽然一开始莫烟云的目的就是来笼络银花的，可是在笼络到了之后，莫烟云的心中却有些不舒服了起来。
她压下了心中的这份不舒服，浅浅一笑，看着银花离开，回到了大厨房。
莫烟云垂下双眼，心中有些茫然。
当初那个仵作她去找过了，可是听人说那仵作已经离开衙门许久了，似乎是在当初六年前的事情之后就已经离开了。后来她更是找人到那仵作的家乡去查探，可是带回来的消息却是那仵作当年带着全家人离开了本地，没有人知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。
当初的那一条线彻底的断了，莫烟云现在有一种无处下手的感觉，所以直到现在，她才开始拉拢银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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