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军大帐,鼓声三通,复六下,全军戒备森严。这是袁绍即将升帐的信号。

各路将军开始朝中军走去,全军首脑人物齐聚袁绍的大帐,故而这是最为危险的时刻,需要士兵时刻注意大营周围敌情,及时上报。

风雪已经停下,视线变得好起来,营地的各条路径早早被袁绍亲卫清理了一遍。从高空看来,中军营地犹如蛛网般朝外辐射而去。

颜良今年三十五岁,身披一身黄褐色轻甲,眉眼如豹,脸色粗糙黝黑。他习惯蓄着浓密的胡茬,一张饼圆的脸因而看上去极显威慑。

此时他只身一人步入了中营,在这里他卸下了片刻不离身的长刀。

抛给持戟侍卫长刀时,颜良随口问道:“还有何人到了?”

持戟侍卫作为袁绍大帐的看门人,每一个求见主公的人都不得不从他这里经过,可以说袁绍惯常喜欢接见谁,他一清二楚。

“无人,颜将军你乃是最早一人。”持戟侍卫笑道。颜良可谓是袁绍身边头等大将,持戟侍卫丝毫不敢得罪。

听到回答,颜良嗯了一声,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入营内。

受到通报后,颜良得以进入帐内。袁绍已经起来了,正坐在一道屏风后面穿戴。今日会见诸将,袁绍不得不穿着正式一些。不过袁绍披戴盔甲,即便在亲卫帮助下,也需要不少时间,颜良便守在门口耐心候着。

“公冀,你来了?等候多时了吧。”一盏茶的功夫后,袁绍才从内帐缓缓走了出来,坐在了软塌之上。

袁绍身穿金黄色鱼鳞筒袖铠,头戴凤翅兜鍪,兜鍪上有红缨,胸前系有蓝色披风。往高处一坐,睥睨堂下,姿貌威容。

颜良拱手道:“主公,某刚刚到。”颜良在袁绍面前收起了那种在部下面前叫叫嚷嚷粗犷的性格。

“公冀,此时离升帐还有半个时辰,没想到你就早早来了。”袁绍笑了笑。

颜良道:“主公之令,我昨晚已经收到,岂敢有任何怠慢之心。”

颜良看得出袁绍对他的行为很是满意。他并非一个守时之人,但是凡是主公既定的时间,他每每都是第一个到。

“主公,昨日我得知麴义将军中伏消息,今早可否有新的情报?”颜良关切问道。他主持的乃是对公孙瓒的围攻,对于一只偏师横亘在北边,他只是有所耳闻,各种情报细节也不交到他手上。

袁绍摇摇头,昨夜为了稳定军心,透露出去的也就这些。

就在他正准备趁着别人未到,与他信任的大将颜良商议时,帐外又有禀报之声。

原来是监军沮授到了。紧接着,断断续续的所有谋士武将一个皆一个抵达。

袁绍面南而坐,武将谋臣分成两列,依次坐下。左边第一列,分别为颜良、张郃、高览。右边一列,分别为沮授郭图辛评逢纪。主薄陈琳坐在袁绍身边,举着刀笔,随时准备记录下此次会议内容。

“昨夜,我收到残兵汇报,麴义将军在北边中伏,生死不知。”袁绍率先开口。

坐下之人昨夜都知道了这个消息,也就没有那么惊讶,袁绍的话相当于一个开场白。

郭图抢着说道:“主公,属下早就建议此战应该由颜良将军出阵,麴义勇则勇矣,然而却有勇无谋,刚愎自用,中此埋伏属下早有预料。重用此人乃是识人不明,以至堕了我军士气,涨了公孙瓒的威风。”

沮授听到此话面露不悦,郭图此言明显便是针对他的谏言。然而,郭图的指责却句句实情,容不得沮授半点反驳。人的确是他三番两次苦心推荐的,中伏也是麴义自己的原因。所以沮授说不出一句话。此次战败,追本溯源应当是沮授自己识人不明造成的。

想到麴义莽撞地去追十人斥候,沮授对麴义的观感直线下跌,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人了?亦或是低估了公孙瓒手下的高人?

逢纪看不得郭图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,忍不住说道:“公则此言差矣,前日你仿佛不是这么说的,那日你还说此战必能取胜,还主张主公撤回麴义。”

前日,乃是麴义大胜田豫的消息刚刚传回袁营的时候。郭图所言不过是骑驴下坡,撤回麴义为的是不让麴义再取得大功,迎合袁绍心中所愿。谁知逢纪只取他话的表面之义,这么一来就好像郭图是个毫无主见的墙头草。

郭图咬牙切齿,争辩道:“那日……”

“够了。”袁绍大手一挥,眼神瞥见了张郃。“儁乂,看你眉头紧锁,可是有什么要问的。”

张郃对谋臣之间的争吵很是头痛,此时再争辩谁对谁错,也于事无补,因而他稍稍皱眉。

中伏之后便没有下文,听到袁绍叫他,张郃此时问道:“此战关键是麴义将军还能否活着回来,我军该如何料理下一步作战计划。”

“麴义生死……”袁绍默默念道,不由展开纠结。

他对麴义已经起了杀意,但是也绝不希望麴义死在别人手中,尤其是公孙瓒手里,因为这对他们乃是一种强大的打击,是对士气的摧残。麴义只能死在自己手上。可话又说回来,麴义对他有恩,所立功勋卓著,袁绍如何对他下杀手,该用什么理由才不会引起部下的非议呢?这更是一桩难以解决之事。

“不管麴义是生是死,又有何干?”颜良拍着膝盖道。

“公冀你……”袁绍惊讶道。

颜良早看不惯麴义行为。这些年来,麴义一直稳稳压着自己一头,他为中郎将时,麴义已经是裨将军了。他现在为裨将军,麴义又已经升任偏将军。颜良虽受袁绍信任,不过却还未在天下英雄面前扬名立万,他将这一切都归咎于麴义的错。因而看到袁绍为他的生死纠结的,颜良不由出言说道。

“麴义这支兵卒既不听主公调令,只听麴义一人的话,他的全军覆没对主公你,有何影响?麴义此人生或死,就在中伏那一刻便已经注定,我等何必猜测。我想麴义即便是生,经此大败,怕也生不如死。我若是他,便不敢回来,寻一地自刎罢了。”颜良毫不顾忌地对麴义嘲讽起来。

听到颜良这番话,唯有郭图露出笑意,其余尽面色沉重。

袁绍点了点头,他的确不该被一人干扰了心神。他吸口气继续道:“公冀,你看接下来,我们要如何做?”

颜良毫不犹豫说道:“我想我们应当即可出兵,猛攻公孙瓒军大营,趁其骄傲自满之时,攻其不备。”

这话明显与袁绍所想偏离,袁绍不表态度,眼神开始往坐下的其余人扫去。

“公与,你看呢?”袁绍点了沮授之名。

沮授尽管自责自己导致了这次失败,从而延缓了取胜的时间,不过事已至此,他不得不尽心再为主公建言献策。他从失败中冷静下来,思忖了半晌道:

“属下以为,颜良将军所言不太合适。我军新败,公孙瓒新胜,士气正是旺盛时候,我们应当避其锋芒,不出兵作战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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