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柳先生,我们越是如此,他们反而越是不会轻易离开。吃这碗饭的,总是一个长久的生计,急功近利的人是有,但大多数人还是要考虑一下通善坊是不是居心叵测!若是今天吃了肉,明天又会饿肚子,那还不如继续在咱们这里讨饭吃吧。”
柳长春大为敬佩:“二小姐果然真知灼见,巾帼不让须眉,实在是让柳某惭愧不已!”
杨曼香轻轻一笑:“柳先生过誉了,曼香也不懂经营,不过是跟在念祖哥身边时间长了,也从念祖哥身上学了一点谋略。这世间事,最难揣测和掌控的就是人心,既然我们无法掌控,那就不如顺其自然,承认和正视人心私利,不急不躁坦然面对。”
“通善坊蛊惑人心,我们其实也可以利用人心。柳先生,我看召集伙计酒工们说一说这事吧,不能拖,越拖就会越不安稳。”
……
百余名伙计酒工一身臭汗,聚集在外院,人声鼎沸。
通善坊突然天价挖人,要说这些人一点都不动心,是假话。走了五个人,也有不少人蠢蠢欲动,干活都开始不安心了。
柳长春陪着杨曼香缓步走出内院,柱子急匆匆走来,压低声音道:“二小姐,大掌柜的,伙计们有点不太安心,都是那通善坊捣的鬼,真是气死我了!”
“稍安勿躁,柱子。”柳长春摆了摆手。
杨曼香笑吟吟地走向人群,站在台阶上大声道:“各位兄弟,现在念祖哥不在,酒坊诸事由我和大掌柜的全权做主。今天召集大家,曼香想说几句推心置腹的话。”
“通善坊高价请人,已经走了几个兄弟,不过,不要紧,还有谁想要走,我们绝不阻拦。刚才我跟大掌柜的商议了,凡是要走的兄弟,提前结算工钱,我们好聚好散。所以你们也不用偷偷摸摸,想去就去,所谓水往低处流、人往高处走,有赚钱更多的酒坊,大家动心也很正常。”
“运昌隆开张以来,对各位兄弟不薄,相信大伙都看在眼里。我们不挡大家的财路,更不会设置障碍阻拦各位兄弟另谋高就。但是我必须把丑话说到前头,不管是谁,只要离开了运昌隆的大门,想要再回来,是绝无可能了!”
杨曼香声音转冷,慢慢提高了几度:“此外,曼香还要奉劝各位兄弟几句,有两件事你们要想清楚再走:其一,通善坊看重的是你们这些伙计,还是想要图谋运昌隆的酒方和酿酒法门?其二,一个伙计每月五块大洋,不要说在汾县,就是放眼全国,都堪称绝无仅有的天价。如果他们请一百个伙计,每月的工钱支出就是天文数字,这样的酒坊到底能坚持多久,曼香实在是怀疑。”
“曼香言尽于此,何去何从,还请各位兄弟慎重思量。今日,谁要走尽管走,运昌隆的大门敞开着,大掌柜的这边安排结算工钱,我们敲锣打鼓地欢送。但如果今天给机会你要是不走,今后谁要是再辞工,至少今年的工钱运昌隆是压下了。运昌隆有运昌隆的规矩,运昌隆一向待人以诚,拿诸位当兄弟,可谁若是肆意践踏运昌隆的规矩,觉得我们好欺负,那就对不住了,咱们公堂上见!”
杨曼香神色凛然,她本只有一米六几的瘦削柔弱身子站在那里,却在言谈举止间别有一番无形的气势透射出来,说得台下这百余名伙计面色复杂,现场一片死寂,只能听见不少人急促的呼吸声。
柳长春和柱子在一旁看得心旷神怡。果然是大家闺秀,百年酒业老号广聚财杨家的后人,心怀锦绣,让人叹为观止。
柳长春暗暗赞叹。
杨曼香今日这番话和现场演讲,有胆、有识、有气魄,有情、有义、有震慑,红枣给了,但大棒子也抡起来了,情义摆在桌面上,规矩竖在大门口,何去何从,那就让这些伙计自个好好掂量掂量了。
杨曼香说完就走了。
柳长春留在现场,这些伙计们犹豫、徘徊、互相讨论和权衡了很久,终归还是又有三人离开了运昌隆的大门,但除此之外,再无第四个人想走。
这样的结果,已经比柳长春想象的要好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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