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麦门冬四……不,五钱,阿胶两钱……”晏计边念边振笔写下。晏计简洁地回答道。“容先生……”
“我叫白慕,你叫我的名字就行了。”白慕微笑着说。“白慕……”晏计咬着毛笔杆尾端思索。“明儿个你最好让人带我去药铺子,我要……”“毋需舍近求违。”白慕摇头道。“府中就有药库,里头的药材怕是比药铺子加起来还齐全。”晏计意外地扬了扬眉,“药库?”旋即又恍然道:“家中有你这么个药罐子,不备个药库怎么成?”吹干了药单子,晏计又回到床前凳子上坐着。
“我想……”晏计沉吟着。“我想在你的身子骨还未稳定以前,暂时不要让人知道你在复原当中,有没有办法?”白慕讶异地凝住晏计那双清澈了悟一切的眼眸良久。
从书房出来厅室,李管家回身握着晏计的手,眼眶又红又湿。
“晏大夫,我……我不知道该怎么……”晏计紧紧回握。“管家,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家夫人,这就是我晏计应该做的,你家老爷是我的病人,自然应该设法将他调治好身子。”李管家眼带希冀之色望着他。“晏大夫,你真的能治我家老爷吗?”
“管家,你家老爷那是伤及了皮肤,还有蛊毒,根治不了的,可我能控制他的病情,只要调理得当,往后他也是能像当人一般生活,或许有些事儿要注意防范,但正常生活起居是绝对没问题的。”
“那就已经很好了,已经很好了。“李管家喃喃道,随即又凝目问道。李管家拉着他坐到圈交椅上。“来,告诉我,你需要多久时间?”
“至少要半年,那时候他的状况应该会很稳定了,虽然还不是最好的程度,可至少不会既动弹不得,也不能承受任何一点情绪上的波动了。”
“那……要达到最佳的身体状况要多久?”李管家又问。晏计毫不犹豫地回答,“至少要一年,而且当中不能有任何差错。”
“差错?”
“严重发病。”晏计的态度极为认真严肃。“轻微发作较无所谓,但绝不能让他严重发作,倘若是严重发作就得多耗上半年了,最重要的是任何一次严重发作都可能导致死亡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李管家点头。晏计意有所指地说:“所以这外头……”
“我知道,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来骚扰的。”李管家承诺。石榴院中在后头尚有厨房可供煮食,一应俱全的药材、菜肉、水果和必用品也全是开了单子交给李管家去张罗,白慕夫妻俩和四个婢女是不出园一步的,而白慕就在晏大夫心无旁鹜的调治之下日见起色。每三天针灸一次,一天两次不同的药汤,早晚服药后便运功调息数周天,固定的散步,适量的运动,再加上少盐少糖的均衡营养食物,仅只两个多月后,白慕的脸色或许依然过于苍白,但已近乎正常,双颊亦是丰可见,眼神颇为清澈有神。沿着石榴院中主楼楼廊走到尽头,便可进入秋山峰巅,那是一座假山,石色近土红色,只此一色便生秋意。而这座山的得体,还在于它和主峰以外的配峰相呼应,在于它山势脉络的连贯。
除夕夜晚,一身白儒衫的白慕从书斋里慢慢走出来,他在前廊上停住了脚步,仰起头看着明亮珓洁的月儿。“去年这时候我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,”他叹息。“我还以为那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的除夕了。”
月臻轻笑。“行了,相公,有什么怨叹的,先坐下来再继续捞叨吧。”在林前,她备了张坐榻,要是他累了也可以躺下来。白慕有趣地瞧着月臻和婢女忙着在搬出来的案桌上摆满了各式瓜果,有的雕成金鱼、花朵,甚至还有雕成一座楼台殿阁的瓜。这是除夕的习俗,请品评她们的巧手与烹调手艺。然后月臻把一碗豆腐脑往白慕手上一塞,几个女孩们各自搬张矮凳子围着他坐着并拿起针线预备,十只眼睛一起瞪着他。
干么?白慕与她们茫然对规了片刻,随即啊了一声。
他忙轻叫,“穿针!”一声令下,女孩们忙低下头开始向针眼穿线。一忽尔后,月臻首先叫起来。“我好了!”
“我也好了!”小翠也叫着,然后是春梅、春桃,百合。“还是少奶奶厉害。”小翠不忘捧一句,横竖不用花钱。她下巴一抬,“那当然,”月臻得意洋洋地说。“我可是练习好久!”这是除夕的习俗,谁能最快穿针引线,谁就能得着好运。他望着笑闹不已的女孩们,当中最美、最可爱的那一个就是他的妻子。
他阖上双眼。我爱你。
轻吁一口气,他缓缓睁开眼睛,却被不知何时跑来路在他身前的月臻吓了一大跳。她双手撑着下巴,黑黝黝的双眸闪闪发亮。“相公,我发现,如果不是你现在体弱多病,你的屁股后面一定追着一大串姑娘家。”白慕失笑。
“有这一说么?”她正经地点着头。“虽说瘦弱单薄了些,却更显得飘逸非凡,脸色也是稍嫌苍白了点,可再过些日子就会有更大的改变了,五官斯文俊俏,英秀之气隐现眉宇之间。”白慕闻言攒紧了眉。“有你这么夸自己相公的吗?”月臻耸耸肩:“相公,你身子还未完全康复,这段时间还要往返西凉与赤戎城之间,身体吃得消吗?需要我陪你去吗?”
“我的容二少爷,你哪里有空,你现在比我还忙呢。”
见他没同意,月臻也没再说下去,轻轻将头靠在他肩头,“这样靠着你真好。”
“月臻,你想一直留在赤戎城吗?”
“我们要去哪里吗?”
“我就是问问,你想一直在这里吗?”
“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?”月臻觉得他似乎隐藏了什么,但却不敢确定,“相公,我知道白家还未翻案,你心里一定是很难受的,你放心,我一定会给白家翻案,我回去找秦南,问她白家案的进展如何。”白慕只是摇头,不过月臻没看见,白家那案,他早就不在意了。
白慕默默注视着妻子变幻莫测的矛盾神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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