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二温雅地笑:“这个故事太长,想今日讲完,索性就现在来了。”
“现在又没人,谁来听你讲?”
“桌椅板凳也使得。”
“桌椅板凳可给不了你铜板!”主房娘子哈哈大笑。
“今天的故事不要铜板。”宋二笑说着婉拒了主房娘子递给他的碗。
主房娘子一点头,放下碗说:“行!讲罢,左右现在无人,我也听听。”
于是宋二就要了一壶茶,坐了下来。他没带惊堂木,从怀里掏出把扇子来。动作极柔,眼里的情绪波澜起伏,像盛了暗夜的星河,自有光芒流淌。
宋二看着扇子笑了,徐徐展开后主房娘子看到扇面上绘着个花脸的戏子。
满头珠翠,穿一身红。
花旦还是什么旦,主房娘子分不清明。店内打杂的,跑腿的也都坐下了,都等他来讲。
宋二喝一口茶,开讲了。
在故事的开端,宋君玉,宋丞相的幺子。
此子身无长处,奢侈淫逸,独独一张脸艳绝京都。青楼楚馆的头牌来了都得逊色三分,恨不能去跳那护城河。
宋君玉上头有一长兄,肖似其父,从小就展现出非凡的读书才能,科举更是榜眼及第。
宋丞相忙着栽培大儿子,五六岁就将其带进书房,倾注无数心血将他培养成才,对宋君玉的管教便松了些。等腾出手来教育小儿子,却发现他早就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。
小儿子大孙子,老太太的命根子。长兄全力读书,鲜少出现在后院。宋君玉便成了宋夫人和宋老太君溺爱的对象。
反正这一代后继有人,宋君玉又不是科举的料,爱玩就随他玩罢。日后给他捐个官,娶一门贵女,这辈子舒舒服服就过去了。
偌大的丞相府养他一个闲人还养不起吗?总归缺不了他的。
秉持着这样的想法,宋君玉安然长到二十岁,办完及冠礼的第二日就让一群狐朋狗友喊去了红楼。
他倚在红楼的栏杆上跟妓子们调笑,手里拎着酒壶,时不时灌上一气儿。头上戴的是八宝白玉冠,束好的发从两鬓落下几缕,一身暗红袍上用金线银线作绣,动作之间流光溢彩。本是放浪形骸模样,却因着那霜月春花的脸而显得风流惑人。
有人啪啦啪啦走上来进了此厢,看着宋君玉说:“旁边西红阁来了位正旦,名气大得很,可要去瞧瞧?”
“长得怎么样?”
“尚可,看着冷清清的。”
宋君玉哧一声笑出来,收回了抱着妓子的手臂,环住自己笑个不停,“还冷清,怎么不说冰清玉洁啊。”仰脖喝几口酒又讽道:“说好听点叫戏子,还不是个妓!”
旁边几个真正的妓听后不悲反笑,笑的花枝乱颤,幅度大得脸上的粉几乎都要落下来。
这世道荒唐到不行,靠本事吃饭的戏子比□□更让人看不起。西红楼的戏子在台上扮着节妇贞女,台下就进了男人的房,比起□□多了几分遮掩羞涩,让人觉得不坦荡,总恶意揣测她们干着比□□更贱的勾当。
来人继续道:“唱戏的是瑶台子,正旦里顶出名的一位,真不去?”
拿起桌上的桃往他身上掷去,宋二懒洋洋地收回手说:“别老正旦正旦的,听不惯,说青衣。”
“那是你北方称青衣,南边儿都叫正旦。”
宋君玉起身拂了下衣袍说:“行!正旦就正旦,下去看看罢,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冰清玉洁。”最后四个字他说的轻佻,暗含深意。
于是这一行锦衣华裳的公子哥儿便去了旁边西红阁。
红阁分东西南北四块地方,听曲儿的一块,赏舞的一块,看人的又是一块,这西红阁便是用来听戏的。
未见其人,先闻其声。远远儿地就听见一道圆润的嗓音,唱着:“吉日良辰当欢笑,为什么鲛珠化泪抛?”
走得越近那声音越幽咽婉转,唱腔若断若续,妩媚撩人。
宋君玉听着心头一跳,心中觉得甚是舒坦。
快走几步看向台前,见一女子满头珠翠坐在帘后,帘子布置成花轿样,戏服也是嫁衣装。
听她继续唱:“此时却又明白了,世上何尝尽富豪。也有饥寒悲怀抱,也有失意痛哭嚎啕。轿内的人儿弹别调,必有隐情在心潮。”这一段节奏极快,腔调多变,她唱得倒是轻快,吐字也清楚。
宋君玉听着微微点头,愈发入神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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