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胤有五岳,实力强横,与国同运,千年来稳坐山水神祗头几把交椅。

然而东凫神君一出手,碾压东岳正神,打得他金身粉碎,堕境闭关。

他麾下的佐贰神桑弘洋,名见经传的缩头鼠辈,亦能打得南岳神君落荒而逃。

天下逐鹿,能打便是真豪杰,如果睿王府能把这两人拉拢到麾下,王府实力大增,傲视群獠,区区一个天水赵氏,博陵崔氏门下的鹰犬罢了,何足为虑?

譬如眼下,“招安”还八字没一撇呢,赵阙这个老匹夫就求上门来。

山河尺是礼部重器,他是新任礼部侍郎,屁股还没把位置坐稳了,就闹出这么大的纰漏,助长淫祠凶焰,有辱大胤国祚。

礼部那群老古板,一人一口唾沫,都能活活淹死他。

睿王秦牧野的如意算盘,是借赵阙这老匹夫的口提出“招安”,撇清自己父子俩的干系,成与不成,都由天水赵氏背黑锅。

山河尺落入淫祠野神手中,想讨要回来千难万难,摆在赵阙面前的路,只有两条:镇杀,或者招抚。

凭天水赵氏一己之力,绝不是祝青筠的对手。

打不过,只能低头招安,敕封祝青筠为本朝山水神祗,归入礼部管辖,顺理成章地跟他要回山河尺。

王府典吏刚刚低语,不止说了潜伏在秦佑安身边的暗卫失手身死,还说了苏木苏供奉十万里加急发来的“密报。

那个叫“杜小草”的侍婢,似乎跟东凫山的两位野神颇有渊源,贸然打杀了她,不利招安。

睿王迟疑不决,摇着腰间佩戴的玉髓沉思。

蹭酒四族老对视一眼,忽然离席,齐齐拱手行礼,为首一人峨冠博带,形貌清矍,上前一步道:

“多谢王爷盛情款待,酒足饭饱,本该告辞离去,却有一事相扰。”

“桑衫君客气了,有事但说无妨。”

“回禀王爷,我裴氏有一族女,流落在外十余年,去岁得秦世子青睐,留在身边侍奉笔墨茶水,世子龙章凤姿,人中俊彦,我裴氏小女能随侍左右,是莫大的荣幸,然小女年岁渐长,规矩粗疏,族中商议过后……”

峨冠老者的话未说完,满堂惊怔。

赵箎刚刚从昏迷中苏醒,听到这番话,气得拍案大骂:

“老匹夫!你胡说八道甚么?那小野丫头怎么可能是你们裴氏族女?我在村中听人说得清清楚楚,她是在焦溪村土生土长大的,姓杜,不姓裴!”

峨冠老者置若罔闻,冷哼看向赵阙:

“侍郎大人,你们赵氏儿郎,都是如此目无尊长,跋扈无状的么?”

旁边另一位老者也讥诮附和:“赵侍郎,当日在东凫神君庙外,此子被吊上树梢,是非曲直如何,有待商榷啊。”

赵阙面色难堪,恨不得再劈一掌,劈死这个混账族侄算了,口无遮掩不分场合,明明是占理的一方,硬被挤兑成理亏的恶霸。

峨冠老者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,当众从袍袖中取出一本鎏金镶玉的裴氏谱牒,掀开火羽分支那一页,杜小草更名“裴若”,是裴夫人的记名嫡女,裴半山的亲生女儿。

饶是赵阙老奸巨猾,也被噎得两眼蓇葖。

连睿王秦牧野都低声轻笑,叹服河东裴氏心机果决。

……

焦溪村,小院三楼阁间。

杜小草和秦佑安手牵手,依偎在矮榻上睡到天光大亮,吕文昭把扈从和马车都安排好了,村正娘子的早膳也送来了,两人还情深意浓地睡懒觉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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