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49章 顾为经的坚持

亚历山大预料过有些家伙会站出来质疑自己的观点。

罗辛斯。

这家伙本质上就是让人讨厌的大喷子,跟和别人有仇似的,见到一个人就怼一个人。

幸好。

顾为经吸引掉了他的绝大多数火力,《油画杂志社拿出的那张不可思议的船票,又让他跌了个大跟头。九头蛇率先被刷刷刷的斩下了六个头,呲牙咧嘴的咬起人来,就没有那么猛了。

而古斯塔夫博士是印象派研究的专家,他搞不好会抛出些刁钻的学术观点出来,所以,他很有策略的只讲了一个动人的故事。

像是写历史小说一样,亚历山大提出一种可能性,然后捡着看上去对这种可能性有利的观点说,不和古斯塔夫讨论在那些学术疑点里较真。

疑点只是疑点。

只要他挑不出来自己所讲述的这个故事,有明显的不合理的地方就行了。

亚历山大了这么多的功夫,聊了一整常的对话采访,尤其是最后三十分钟,几乎全部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carry。

他好不容易砍掉了罗辛斯最后三个脑袋,古斯塔夫博士也哑火了,等伊莲娜小姐总结两句,他就可以迎接自己的大获全胜的时候。

竟然是顾为经跳了出来。

“亚历山大先生,我不同意你的观点。”他说。

这人有病吧。

脑子抽风了?

亚历山大甚至考虑过台底下会不会有学者,跑上来想和他辩论,唯独唯独没有想过,这个人会是顾为经。

“白痴!”

他不知道自己到正在做什么事情么?他不知道这对自己手上的那幅《雷雨天的老教堂意味着什么么?这家伙难道不懂,那幅画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女画家画的,还是克劳德·莫奈的妻子所画的,这两者之间市场价值有多么大的差别么。

一幅灰尘朴朴的斑驳破碎油画,当它被认为是后人仿冒达芬奇的作品的时候。

它值50英镑。

当它被鉴定家认定,可能是达芬奇工作室里某位名不见经传的弟子,仿造老师的的作品的时候。

它值5万美元。

当它被学者们用一场场学术讨论,一次次对话采访,一篇篇艺术论文和博物馆的背书,冠以达芬奇亲笔真迹的名头之后。

在嘉士德,它卖出了整整五个亿美刀。

作品一直都是那幅破碎斑驳的油画,就算它后来经过了最顶级艺术修复师的精心复原,收藏家们买的也不是修复师的心血,本质上交易的一直都是那幅破碎斑驳的油画。

每个不同的身份,不同的历史含义之间,价格都有一万倍的差别。

顾为经难道不知道,自己提出了这个观点之后,其实他……才是最大的受益者么?

是的。

亚历山大抢夺了对方的油画发现者的名气,拿走了成为艺术世界的焦点的机会……什么抢夺,这些本来就不应该属于顾为经。

亚历山大仅是拿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。

他却抢夺不走顾为经手里的那幅画本身。

自己所做的事情,不是相当于在为《雷雨天的老教堂的背景故事,装订上黄金做成的闪耀书封么?

以前的那幅《油画,要只是一个人人都没有听过名字的,因为种种原因被历史埋没的小画家的作品,好吧,就算船票证明了1876年真的有卡洛尔这个人。

这能值多少钱?

在营销的非常非常好的情况下,100万顶天了,拍卖公司抽成还要占到其中很大一部分。

它要是摇身一变,变为了莫奈妻子的作品,甚至变为了莫奈对妻子进行控制、剥削和压迫的证明。

哪怕这个论点存疑。

这幅画也能在顷刻之间,成为艺术市场今年的焦点和宠儿。

1000万刀真不是梦。

甚至比那更多。

投资市场不少情况下,炒的就是文化价值和历史故事。存疑的达芬奇真迹,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仿作能够拿来沾边的。

亚历山大丝毫不觉得他跳出来抢风头是顾为经吃了亏。

不不不。

这么想就太白眼狼了。

完全是顾为经亏欠他的,要不是没有办法操作,他觉得自己管顾为经要上个百来万美元,甚至《雷雨天老教堂价格一半的营销费用,一点也不过份。

“莫奈妻子”的百分之五十,胜过“无名小卒”的百分之百。

他看不起顾为经,但他认为顾为经是这个台上最有义务站在自己身旁的人,他们两个是最牢固绑定的利益共通体。

他拿名,对方得利。

很合理。

“这家伙是后悔刚刚宣布捐出那幅画的收益的鲁莽决定,后悔的失心疯掉了?”

面对顾为经的反对。

亚历山大的第一反应是困惑。

紧接着,他就感受到了被人背叛般的愤怒。

丹麦人瞅着顾为经,用眼神命令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。

“我和酒井小姐写论文的过程中,也讨论过卡洛尔便是莫奈的妻子卡美尔的可能性。”顾为经先是点头,“我们一个又一个排查,搜寻着早期出现在印象派圈子里的女画家,以及那些男画家们身边的女性。理所应当的,我们找到了卡美尔。”

“做为莫奈的妻子以及莫奈很多作品里主角。她几乎可以算的上是印象派相关领域里最著名的女性了,她的脸,她的形象和身影伴随着莫奈的《撑阳伞的女人被印刷了数千万份,出现在了世界各地的笔记本封面,海报,艺术贴纸,咖啡杯或者鼠标垫上。也许她可能是整个印象派里最为著名的女性。”

“我们也注意到了卡美尔和卡洛尔的相似性。我和酒井胜子都深切盼望着我们做出了轰动性的学术发现,甚至两个人认真的讨论过把这样的发现写进论文里——莫奈妻子的油画作品,多么有趣的发现。”

“说一千,道一万,你们都没有这么做。你们认为,这幅画是属于什么什么卡拉的。”

亚历山大耸耸肩。

原来是不甘于成为注角,想要跳出来抢功劳的。

争名夺利,他很熟悉这一套。

“朋友,事实上证明就是你没有发现这一切,在嘴巴上说上两句谁都能行,可你有在论文里——”

“我还思索过这幅画的来龙去脉。试图为这幅画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背景故事。众所周知,莫奈对亚洲艺术文化很是感兴趣。”顾为经根本不理会亚历山大的发言,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,“但最后,我们放弃了这个诱人想法。”

“说一千,道一万,我们最终都没有这么做。”

“因为我有一个更好的人选。”

“你口中的什么什么卡拉,按照我们查询的信息,她当年住在巴黎塞纳河畔滨河路的一间独立的寓所内。”

“我们在读莫奈的书信集的时候,查询到了相关的信息,只是寥寥几笔。莫奈在和友人的聊天里称赞她令人印象深刻,又闪烁其词,很多时候,多是用画室所在的地点而非名字来代称……我们后来又想办法查询了巴黎电报公司的登记档案……”

“最终,我们知道了有这样一位画家存在。她叫做卡拉,很神秘,在电报公司里则似乎使用了另外一个化名。”

“于是,最终,这样一个问题就摆在了我们的面前。”

“卡美尔还是卡拉。”

顾为经说道。



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