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娘笑嫣嫣地提起酒壶将空了杯子斟满,媚眼如丝地看向眉清目秀的青涩少年郎:“好在哪呀?”
齐逸端起杯子,一口饮尽,尔后抬头望向青黛色的远空,最先亮起的启明星。
“昨夜星辰昨夜风,画楼西畔桂堂东。”
梅娘蓦地怔住,斜倚在椅子上、把玩着美人小手的炎景初,也愣了一下,旋即转头看向他。
却听少年清朗的声音,又吟道:“身无彩凤双飞翼,心有灵犀一点通。”
‘哐当’!
梅娘手一松,盛酒的银壶落地。
“昨夜星辰昨夜风...心有灵犀,一、点、通!”
世子爷激动得坐直身子,眼神灼热地盯着齐逸:“妙绝,妙绝啊!”
“嗳~”梅娘娇嗔一声,倒在齐逸怀里:“郎君好诗才!竟将这般绝句赠与奴家,奴家、奴家定会好好报答郎君。”
‘赠你个头啊,想的比靳九思长得还美’齐逸心底吐槽,面上则笑道:“那敢情好。”
炎景初剑眉一拧,正想说这么好诗的可不能送给一个妓子,却见齐逸微微摇了摇头。
“听说,你们教坊司有几位花魁娘子,颇擅诗词。不若喊她们来,行个飞花令。”
一听这话,梅娘抬起头,扑闪着卡姿兰大眼睛,有些吃醋地嗔怪道:“郎君这是嫌弃奴家不通诗词么?”
“怎么会呢?”齐逸学着世子爷先前的动作,端起梅娘尖俏的下巴:“姐姐可是我心尖上的人儿,那些个庸脂俗粉,我没兴趣。喊她们来,不过是热闹热闹罢了。”
世子爷微熏的酒意,瞬间消散,脑子转的飞快,一下子就想到齐逸想干什么。
“是啊,这酒干喝可是喝不动了。让笤云、锦儿来抚琴起舞,再让那个什么玉蕊和月倚梦,来陪我逸弟行飞花令。”
齐逸一直观察着梅娘的表情,听到前几个名字时,这美妇人并无异样,但在听到月倚梦的名字时,面色顿时一僵,细眉微微蹙起。
“世子爷,笤云、锦儿她们,都好说。只是倚梦她...”
“怎么?”炎景初脸色一沉,不悦道:“月姑娘架子这么大,连你这个妈妈的面子都请不动了?”
“哎呀,世子爷您这说的,真是羞煞奴家了。倚梦她便是有十个胆子,不把奴家放眼里,也得念着世子爷您的好啊。”
梅娘坐直身,面露难色道:“并非请不动,倚梦她...她失踪了!”
“哦?”炎景初的表情很到位,完全就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反应。
“教坊司的花魁娘子,怎可能平白无故失踪?”
“唉,谁说不是呢,奴家为此事急得都掉了许多头发。”梅娘叹道:“五日前,倚梦就不见了,奴家当天便去衙门里报了案。”
“然后呢?”炎景初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。
“然后...”梅娘踌躇了一下,压低声道:“三日前,官家在南郊发现了绮梦的...的尸体!”
“啊?”炎景初惊讶道:“怎会如此?”
“害死我那好女儿的,便是一老一少两个乞丐。这两个杀千刀的腌臜货,可怜我那如花似玉的女儿,正是大好年华啊,呜呜...”
美妇人抬手作出抹泪的动作,嘤嘤嗫泣起来。
炎景初下意识看向齐逸,齐逸直接避开这货的目光,弯腰捡起掉落的银壶,然后一脸好奇地盯着梅娘,问道:“那这尸身何以会出现在南郊?”
“这...这奴家就不知了。”梅娘摇了摇头,眼神躲闪道:“许是奴家那不懂事的女儿,与人私奔,逃至南郊。却不想,遭了两个腌臜货的毒手。”
国公府大婚当夜,发生在正厅的事情,仅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知晓,且都位高权重、身份尊贵。陈知府的谋士兰安,充当梁巡抚护卫的两位银燕,都不可能将当晚之事宣扬出去。
因此,知道齐逸曾是小乞儿的人,并不多。
当然,南城衙门的捕快差役们,完全有可能将他的身份透露出去。但齐逸昨天下午衙门里只待了半个时辰,处理完周婉蓉母女的案子后,就火速赶回义庄。
哪怕是郑家的人,到现在也未必就摸清了他的底,更何况一个教坊司的老鸨。通过对方初见自己时的反应,以及方才种种表现,都能判断出来不是演的,确实没认出齐逸就是那个小乞儿。
而南郊无头尸并非花魁娘子月倚梦,而是赵家四小姐赵玉柔一事,则更为保密。
一方面是国公府的颜面,假新娘的事情若透出去半分,坊间必会谣言四起。另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月倚梦失踪一案未破,不能走漏了消息。
为以防万一,事发当晚,靳国公便将前去义庄认尸的赵老爷,请到书房谈了许久。
从梅娘此时所说的话与表情,齐逸可以断定,她在撒谎。另外,这毒妇对尸体身份已被发现的事情,确实一无所知。
思忖两息,齐逸摇头道:“私奔?这不是那些写故事的话本先生,瞎编乱造的嘛。居然真有这种事,世子兄,依你之见,可信否?”
炎景初秒懂,配合地也摇了摇头:“反正为兄是不信的,在这教坊司吃穿不愁,所用之物皆无贱品,还有诸多才子富商捧着,何苦遁逃。”
梅娘的眼神更慌乱了,支唔道:“奴、奴家也不知倚梦为何要逃哇!”
“许是、许是...”梅娘本就喝了酒,这会儿一急,面色顿时由桃粉转为绯红。
她绞尽脑汁终于双眼一亮道:“奴家想起来了,有个叫吴钦的书生与倚梦交情匪浅,但那书生是个穷酸,奴家好言相劝。可倚梦却是不听,仍时常与那穷书生来往......”
齐逸笑了,鱼已上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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